如何看少数族裔的“共和党化”?“信仰鸿沟”可解释美国的政治“剧变”

作者:  来源:海美国研究

编者按

21世纪以来,处于全球化中心的美国经历了经济产业的结构性调整,伴随着大量移民的涌入,拉美裔人口迅速增加,美国的人口结构正发生巨变。根据2020年美国人口普查局数据显示,白人在美国总人口中的占比首次低于60%,而有色人种的占比则超过了40%。然而,民主党的选民基础非但没有随多元种族占比的上升而日趋坚固,反而出现了选民流失的现象。个中原因繁杂,保守派《国家评论》(National Review)前撰稿人、《通讯》(The Dispatch)高级编辑大卫· 弗伦奇(David French)认为,种族之间的宗教信仰分歧或许能解释一二。

白人,尤其是青年一代,愈发缺乏宗教信仰。据最新调查显示,近十分之三的美国人表示没有正式的宗教身份,并且,大约只有39%的年轻人表示完全相信上帝。相较之下,有色人种更容易成为虔诚的基督教徒,他们将宗教信仰置于国家和民族主义之前,不担心美国种族结构的变化,认为重要的是美国将继续“朝着基督教文明的方向”前行。因此,有色人种对于民主党以种族或民族身份为“诱饵”的政治动员并不买账。弗伦奇认为族群之间的“信仰鸿沟”对美国政治的影响已经从党派之间延伸到了党内,并在其近日发表于《通讯》订阅号的文章中进行了详细分析。文章主要内容如下:

一、两党选民种族结构正发生颠倒

近来关于美国两党选民结构重组的言论甚嚣尘上。若将时间线拉回至2012年,或许大家对“进步联盟”(the coalition of the ascendant)这个词仍有印象。该联盟亦被称为“奥巴马联盟”,汇集了白人选民、单身女性等人口不断增长的群体。相比之下,罗姆尼的选民数量则在减少,例如白人、基督徒和已婚人士等。随着人口结构日趋多元且世俗化,民主党占据统治地位似乎无法避免。

这种情况理应使我们感到某种迫在眉睫的恐惧。以种族或民族作为政治组织根基的国家极不稳定且充满暴力,全世界皆如此,美国亦不例外。系统性种族分裂与压迫曾令美国四分五裂,而在政治阶层以种族为“诱饵”进行选举动员的情况下,美国很可能再次陷入分裂。

乐观的民主党人认为特朗普2016年的选举胜利与其说是对进步联盟理论的反驳,不如说是选举团的一次怪异行为,或是提醒选民希拉里与奥巴马并不相同。彼时,美国的少数族裔尚未成为人口结构中的多数,因此,当身份政治仍是核心议题时,占据人口多数的白人仍主导着选举结果。

但2020年的情况截然不同,民主党选民中白人占比越来越大,共和党选民却愈发多元,上述假设似乎不再成立。尽管特朗普在2020年普选中的失利幅度远大于其在2016年获得的支持率,但他在西班牙裔、亚裔和黑人选民中的表现却很好。事实上,2016年特朗普在非白人选民中的得票率高于罗姆尼(这一转变主要归因于希拉里自身的弱点),而他2020年在该群体中的表现也有所进步。曾经被视为反常的情况现在看来却像一种趋势。

这一趋势仍在继续,两党选民的种族结构似乎正在发生颠倒。根据《纽约时报》与锡耶纳学院(Siena College)上周公布的联合民调显示,民主党当前在白人大学毕业生中的支持率高于非白人选民,而民主党在拉丁裔选民中的失利是显著的。虽然2012年奥巴马赢得了71%的西班牙裔选票,2020年拜登赢得了65%,但西班牙裔目前的两党投票率几乎持平。

此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西班牙裔(Hispanic)选民将继续向共和党倾斜。根据民调和数据分析公司Echelon Insights的最新数据显示,实力强劲的进步群体与西班牙裔有着截然不同的政治与文化观点。西班牙裔选民更有可能相信美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不太可能支持撤消对警察的资助,也不太可能相信美国社会存在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更不可能相信跨性别运动员应该加入到与其当前性别认同相匹配的队伍中。

二、“信仰鸿沟”(God gap)的表现及成因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价值观信仰上的显著差异?虽然应该拒绝对复杂的社会现象进行单一因果解释,但有一个重要因素尚未得到充分讨论,即民主党内部存在巨大的“信仰鸿沟”(God gap),是否相信上帝的存在正在该党内部的白人和非白人选民之间形成隔阂。2018年美国皮尤研究中心关于美国宗教信仰的调查数据充分表明了这一问题。(编者注:据调查,70%的共和党人相信上帝的存在,而民主党人只有45%。并且,白人民主党人相信上帝存在的比例为32%,而非白人民主党人为61%,相差近30个百分点。)

如此巨大的宗教信仰差异必然会呈现出不同的政治价值观。然而,在蔑视传统或正统的宗教信仰时,世俗进步人士也在蔑视自身联盟中不可缺少的成员。正如耶鲁大学法学教授斯蒂芬·卡特(Stephen Carter)约四年前就美国著名快餐连锁店福来鸡(Chick-fil-A)宗教争议事件所说的那样:

总体而言,有色人种比白人更有可能成为基督徒,而且是相当虔诚的基督徒。大约83%的美国黑人坚信上帝的存在,其他群体无法与之比肩。黑人基督徒远比白人基督徒更重视宗教信仰,84%的黑人基督徒认为宗教在其生活中非常重要,而白人基督徒的比例为64%。在所有种族中,黑人基督徒最有可能参加礼拜、祷告和定期阅读《圣经》。他们也最有可能相信《圣经》是上帝的旨意,并认为其宗教信仰是衡量是非的标准。简而言之,如果你认为基督教传统主义(Christian traditionalism)令人毛骨悚然,你指的显然就是黑人所信奉的那种。

西班牙裔美国人同样倾向于拥有强烈的宗教价值观。2020年10月,《纽约时报》政治记者詹妮弗·麦迪娜(Jennifer Medina)发表了一份充满预见性的报告,题为《拉丁裔、福音派和政治上无家可归的人》(Latino, Evangelical, and Politically Homeless),文中不仅强调了特朗普对西班牙裔福音派的支持,还明确指出,对西班牙裔福音派教徒而言,宗教信仰即为一切。这亦是为何专注于通过种族或者民族身份进行选举动员时无法打动这一群体的原因,尤其是当身份政治与左倾的文化立场掺杂着对传统宗教的敌意时。基于此,西班牙裔选民会与许多白人共和党人建立宗教联系,而这种宗教联系在文化和政治上的影响远远超过任何以民族或种族身份为基础的政治努力。

三、过度世俗化的多重危害

白人民主党人的过度世俗化对民主党、国家和美国宗教均构成了巨大威胁:

首先,民主党所面临的危险显而易见。如今的美国或许的确比过去更世俗,但它仍然是一个相当宗教化的国家,甚至比任何一个欧洲国家都更虔诚。在可预见的未来,美国仍然会保持其强烈的宗教色彩。在此国情下,一个在文化上与传统宗教信仰脱节、甚至蔑视信徒的政党将会疏远它本可以吸引到的数千万选民。

其次,过度世俗化对国家的威胁与基于“种族”的身份政治所构成的威胁类似。宗教冲突同种族分裂一样,都可以彻底撕裂一个国家。从天主教与新教到印度教与穆斯林,再到逊尼派与什叶派,历史上的例子不胜枚举。事实上,俄乌冲突爆发的部分原因也是出于深刻的宗教敌意。假若能够避免在尖锐的宗教问题上走向分裂,美国将更加团结。

最后,宗教冲突与政教分离对宗教本身自然是危险的。事实上,在美国,基督教左派的政治参与由来已久。如果没有基督教的参与,美国难以成为一个公正的国度,但许多在政治上进取的基督徒仍遵循传统且正统的基督教观念。

将一个政党彻底宗教化,不仅有可能重蹈特朗普时期的覆辙,还有可能将信仰与权力或者意识形态,以极具破坏性的方式融合在一起。当一个政党被成员认定为基督教政党时,其执政纲领极易被错误地注入宗教狂热,即使在诸如税率、枪支政策、环境政策、外交政策等无数政治和文化问题上,宗教并未给出明确答案。

此外,从历史经验来看,基督教信仰和政治权力紧密结合并不美好。几个世纪以来,欧洲的政教合一达到了美国无法触及的程度,而值得注意的是,基督教在欧洲正在消亡。当权力被视为基督教发展的必要条件时,权力而非信仰,将成为基督教信徒的首要事项。

四、结语

美国两党都处在转变的十字路口,未来如何发展尚未可知。世俗化的进步人士会逐渐明白基督徒(尤其是黑人教会)是“进步联盟”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至少,世俗化的美国人应该表现出对传统宗教信仰的尊重以及真正的宽容。

几个世纪以来,太多的白人基督徒并非通过共同信仰的视角,而是依旧基于种族歧视和移民仇恨的偏执视角来看待他们的黑人和拉美裔兄弟姐妹。正是白人的身份政治使教会走向分裂,也成为了如今实现团结的障碍。若我们不理解宗教,就不能充分理解美国政治剧变的深刻原因。美国是一个多民族、多信仰、宗教色彩浓厚的国家。若一方或双方都能接受这一现实,那么美国政治就有可能朝着美国所需要的、相互尊重的多元化迈进。

本文摘译自The Dispatch网站文章The God Gap Helps Explain a ‘Seismic Shift’ in American Politics。

来源时间:2022/7/24   发布时间:2022/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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